从帝国荣光到文艺浪潮:一杯咖啡里的法国故事

2016-09-02 15:47:47来源:海外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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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【欧洲时报】“巴黎宾馆”暗含巴黎头号宾馆之意,是第二帝国皇帝拿破仑三世 (Napoléon III)指令建造的。

海外网9月2日电 欧洲时报报道,走进“和平咖啡馆”(Le café de la Paix)的大厅,宛如进入了一座宫殿,和步入其他咖啡馆的感觉迥然不同。挺秀的罗马柱,巨大的台灯,彩绘的天花板,精美的油画,处处的金饰边框,令人眼花缭乱,真真是金碧辉煌!

巴黎和平咖啡馆的豪华气派,是第二帝国留下的印记。它是“巴黎宾馆”(Hôtel de Paris)的一个组成部分,安排在临街的底层。该宾馆建造的起因是,皇帝在1855年造访伦敦时,看到那里巨大而豪华的宾馆,印象深刻,回国后立意仿效。1862年,宾馆建成了。5月5日,欧仁妮皇后主持了开幕典礼。这是一座规模巨大、设备先进的旅馆。它有800个房间,65个沙龙,还安装了法国第一部水力电梯。咖啡厅取名“和平咖啡馆 ”(Le Café de la Paix),至今未变。而宾馆的名字却改成 Le Grand Hôtel (大旅馆)了。

1975年8月22日,和平咖啡馆被列为法国历史古迹。

帝国遗老遗少的怀旧场所

好大喜功的拿破仑三世当年拟定了一个雄心勃勃的改造巴黎的计划。他钦定这项大工程由他的宠臣、巴黎警察局局长、城市规划师奥斯曼男爵(Baron Georges-Eugène Haussmann)统筹主持。工程1853年开始,1870年结束,仅仅用了17年的功夫,巴黎的面貌便焕然一新。浑然一体,气势恢宏,巴黎之美确实是没有一个国家的首都可以比拟的。“巴黎宾馆”的建设被纳入了奥斯曼改造巴黎的工程,它的竣工则是则是这项工程的一个华美靓丽的成果。这也就意味着,“和平咖啡馆”是以贵族咖啡馆开始的。豪华,昂贵,小市民和穷困的文人和艺术家谁敢探头?第二帝国1870年覆亡后,这里成了遗老遗少怀旧的聚会之所。

许多年后,小市民终于有机会进来了。他们不是来享用美酒美食的,他们是来看新鲜玩意的。1895年,卢米埃尔兄拍了世界第一部电影,是为电影的诞生。1896年,和平咖啡馆就在地下室组织了电影放映。因此,从理论上讲,这家咖啡厅的地下室是法国历史上第一家公开营业的电影院。放映时间是从晚8点直至午夜,小小的短片,反复放映,连续不断。票价一个法郎。

和平咖啡馆的“君王”们

直到19世纪末,和平咖啡馆才招来了作家和艺术家。龚古尔兄弟来了,陪着都德在这里吃饭。就是写《最后的一课》的那个都德。接着,“短篇小说之王”莫泊桑(Guy de Maupassant)也来了。

法国幻想派诗人的首领保罗-让•图莱(Paul-Jean Toulet,1867-1920) 是和平咖啡馆的“无可争议的君王”,这个头衔的意思是,他老是在这家咖啡馆“坐镇”。1899至1907,他给《La Vie parisienne 》杂志撰稿,在这段时期,他经常招呼朋友来这里吃饭 。他是个夜猫子,日上三竿的时候才睡觉。作家 André Billy是这样描绘他的:他的粉丝们肯定能在周四晚上或周五清晨在这里找到他。他面前总是摆着一杯威士忌-苏打,他不是一个侃侃善谈的人,谈起话来,迸出的往往是些短句子,或宣泄阴郁的和愤世嫉俗的情绪,或就世事进行辛辣的讽刺。图莱一生下来母亲就死了,父亲回到毛里求斯谋生,只好把他寄养在一个叔叔家里。可能出于这样一种经历吧,他对于人生有着特别敏感的和深刻的感悟。他的诗,文字上轻柔飘逸,透出的却是浓重的悲凉。他只好求助于酒精和鸦片来减轻自己感情上的伤痛,他最后死于毒品的服用过量。

他是法国诗坛上最尖锐、也是最短寿的诗人之一。他并不被大众所熟知,却受到不少名家的激赏,如酷爱文学的蓬皮杜总统和和法国学士院院士、仍然健在的多尔梅松老先生。手头上没有他的诗篇的中译文,也不到知何处去找,我就凑合着用白话翻译几小段吧:

如果你流下了欢乐的眼泪,

请不要擦干,

因为这眼泪是你偷来的,  

从痛苦那边。

我的心 ,

如此温柔,

值得你捧在手中。

打开它看看吧,

原来是如也空空。

人们说,

美是幸福的期许;

人们没有说,

美已被牢牢留住。

王尔德:我们都在阴沟里,但仍有人仰望星空。

和平咖啡馆的另一位著名的顾客是王尔德 (Oscar Wilde,1854-1900)。他是英国最伟大的作家与艺术家之一,以其剧作、诗歌、童话和小说闻名。他是唯美主义代表人物,19世纪80年代美学运动的主力和90年代颓废派运动的先驱。他对市侩哲学和虚伪道德深恶痛绝,同时又具有很高的才分,所以他说出了很多名言警句,被广为传诵。尤为可贵的一点是,这些名言警句,不是板着面孔的激愤之语,而是带着英国式幽默的隽言。

例如,他说,“年轻的时候,我以为金钱就是一切,现在老了才知道”... 读到这里,人们等待着他的回答是:这个想法是荒谬的。可是,王尔德的结论是:“确实如此。”多么辛辣的讽刺,又是多么的幽默!具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他的这句话:“什么是离婚的主要原因?结婚。”乍看很逗乐,内涵却够人琢磨的。他认为,“爱,以欺骗自己开始,以欺骗别人结束,这就是所谓的浪漫。”

他对世事的观察,或者再进一步说,对于生命的感悟,对于愚昧与丑行的揭露,对于的邪恶的抨击,都是深刻而尖锐的。他说:

-- 当你拥有青春的时候,就要感受它。不要虚掷你的黄金时代,不要去倾听枯燥乏味的东西,不要设法挽留无望的失败,不要把你的生命献给无知、平庸和低俗。这些都是我们时代病态的目标,虚假的理想。活着!把你宝贵的内在生命活出来。什么都别错过。

-- 生活是世上最罕见的事情,大多数人只是存在,仅此而已。

-- 每个人生来都是君王,但大多数在流亡中死去。     

-- 人生有两个悲剧,第一是想得到的得不到,第二是想得到的得到了。王尔德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一百多年了。但是,他笔下的社会现实,在今天看起来,鲜活如初啊!再听听他说过的其他话吧:    

-- 时尚通常是丑陋的一种形式,以至于人们忍无可忍地每六个月便要把它修改一下。     

-- 你不知羞耻地索取,毫无感激地接受。     

-- 没有人富有到可以赎回自己的过去。     

-- 至于你那些梦,不要再去想它们。现世的担子太重了,不是一个人担得起的,人世的烦恼也太大了,不是一颗心受得了的。     

-- 改变时代的是人格而不是原则。

天嫉英才,1900年,46岁的、身无分文的王尔德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。死后被安葬在巴黎的拉雪兹神父公墓。他的那些名言,对于他的许多读者,宛如火把,照亮他们心中的黑夜。所以,在他死后,怀念他的人组成了一条无尾的长龙。他的墓碑上充满了留言和刻画,还有那吻碑后留下的口红印记。墓碑一直被弄得面目全非。2011年,有关方面不得不在清洗之后加上了玻璃罩子,从这一年的12月1日起,再也没有人能以上述的方式向王尔德示爱了。

20世纪末,在遭到毁誉近一个世纪以后,英国终于给了王尔德树立雕像的荣誉。1998年11月30日,王尔德雕像在伦敦特拉法尔加广场附近的阿德莱德街揭幕。雕像下面刻上了王尔德常被引用的语录:“我们都在阴沟里,但仍有人仰望星空。”(We are all in the gutter,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.)

黛德丽专门通道

若是以接待显贵而论,巴黎没有任何一家咖啡馆能比得上和平。在美好年代(Belle Époque),英国的威尔士亲王、即后来的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便来此消闲。这也是西班牙王族光顾的地方。

时装大师皮尔•卡丹、歌剧女皇卡拉丝、法国舞后吉利法等也是这里的常客。20世纪50年代,德裔好莱坞演员和歌手玛琳•黛德丽(Marlene Dietrich )常常光顾和平。她有着动人的容貌、优雅冷艳的气质,是一位具有特殊魅力的明星。只要她一到,便立即引起轰动,人们争相涌入咖啡馆以求一睹她的芳容,这就导致咖啡馆内拥堵不堪。咖啡馆不得不为服务生在厨房、柜台和大厅之间开辟一条专门的通道。真是一时的盛事。

戴高乐解放巴黎后的第一杯咖啡

有一条逸闻,说的是1945年二战即将结束时,巴黎解放,戴高乐将军到和平咖啡馆喝了他进城后的第一杯咖啡。这个说法在中国的网站上或书刊中流传颇广。然而,我上网查询了该咖啡馆的自我介绍,也查了维基百科,它们都没有提及此事。看来,这条轶闻的真实性就很值得怀疑了。为了庆祝解放,将军来此和咖啡,这对和平咖啡馆来说,无疑是一件盛事,怎能可能在自我介绍中不提呢?

倘若是真的,它在表述上至少是不准确的。不可想象,戴高乐将军一直憋着劲儿不喝咖啡,非到和平咖啡馆来喝第一杯不可。中国的一家网站还煞有介事地解释说,他之所以去“和平”喝咖啡,是因为二战时德国人听说他正在那里,因此就派飞机轰炸了咖啡馆,事后发现是个误传。因此,将军是特意去向咖啡馆致意的。

对此,历史资料没有任何相应的记载。那时德国已经占领了巴黎,怎么可能派飞机轰炸一家在自己占领下的咖啡馆呢?

国人编点抗日神剧,也就罢了,似可不必再费神去为法国编写抗德神剧了。

左岸学术、右岸显贵

塞纳河流经巴黎,巴黎咖啡馆有左岸和右岸之分。中国河流的两岸是以东西南北的方向来称呼的,譬如,把长江和黄河的两岸称为南岸和北岸。法国习惯于把河流的两岸称为左岸和右岸。塞纳河由东往西流,所以右岸在北,左岸在南。无论从经济、社会和意识形态的角度来审视,这也正是左派和右派的分野。左岸是学术单位的所在地,知识分子的地盘;右岸是显贵的象征。和平咖啡馆的豪华正好和右岸的地位相吻合。两岸咖啡馆的顾客不同,店内的气氛自然也不同。

年纪大一点的人都会记得法国1968年5月的学生运动。有个人叫 Daniel Cohn-Bendit,他是当年这场学生运动的领袖,2010年当选为欧洲议会议员。在68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,他曾在左岸的圆顶咖啡馆里,跳上桌子发表讲演。这样的场面是绝对不会发生在和平咖啡馆的。(欧洲时报/启洋)

责编:郭妍汐、海外编辑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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